01
不算瞎扯的引子
年6月9日，一艘名为“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轮船沿着松花江逆流而上，停靠在一个地图上标注有“哈尔滨”字样的地方，中东铁路工程局副总工程师依格纳齐乌斯和第九工程段段长希尔科夫率领一批人下船上岸，这是中东铁路的第一批建设人员，停靠的地点就在今天九站公园附近。当年这个地方实际上有三个叫哈尔滨的地方，一个在江边，一个在高岗的阳坡下，另一个在香坊老烧锅。这一天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认为是近代哈尔滨的建城日，但实际上登陆的这个地方到底该叫啥“老毛子”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在这儿修铁路，至于要建一座城的打算还没形成，所以，这一天至多可以算是一个登陆日。年哈尔滨附近地势图（图片来源：《哈尔滨印?象》）
02
不是那么正儿八经诞生的城
说起中东铁路，就不能不提及俄罗斯。过去有人常说“老毛子”傻，其实这个民族一点儿都不傻，战斗民族之所以能战斗，是因为知道为什么战斗，什么时候要战斗，在哪儿战斗。19世纪下半叶，老牌西方列强开始在太平洋及远东地区不断较劲，争夺势力范围，铆足劲儿要瓜分中国及其远东地区，英国要独占香港，葡萄牙欲染指澳门，德国惦记着胶州湾，日本觊觎着满洲。沙皇俄国当然不甘，为了给俄罗斯取得出海口和不冻港早就侵吞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大片中国领土，打通了经海参崴进入太平洋的通道，但是只攫取到土地没用，还需要有交通通道将远东地区与俄罗斯本土连起来才行，于是沙皇俄国开始了计划中的西伯利亚交通大干线的建设。可如果是沿着中俄边境穿过西伯利亚到达海参崴，不仅路途长、花费巨大，而且由于地势极其复杂，这事儿基本上难成。于是，利用邻国穿行的方案就出现了，其中一个方案是穿越外蒙地区到达海参崴，如果这个方案被采纳，蒙古国有没有后来的独立和现在的困境也许就不好说了。另一个方案则是在俄罗斯境内分别修筑东线和西线，然后借道中国东北将其连接起来，形成从外贝加尔湖到海参崴的铁路通道。这就是“中国东省铁路”即“中东铁路”的由来。
中东铁路线路图（图片来源：《中东铁路建设大画册》）
俄罗斯人想这条铁路可不是一天两天，从年计划修筑西伯利亚铁路开始，就陆续派人进入中国东北进行地质考察，同时采取各种威逼利诱，迫使清*府放弃对肇兴之地的御守，以租借的方式允许他们修建这条贯穿中国东北的铁路。
俄罗斯人上岸后的第一锹土是修筑江边铁路道线，用来运送自水路而来的各种施工材料，今天城市规划展览馆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年的材料堆场，这里自然就诞生了哈尔滨的第一座火车站——第一松花江站，而年铁路通车后修建起来新艺术风格的火车站初时则被叫做秦家岗站。可见，哈尔滨的诞生还在后面，此刻主要的任务是修筑铁路。
在《中东铁路建设大画册》中有两个城市的规划图，一个是哈尔滨，另一个就是大连。而且，对于沙皇俄国来说大连显得更为重要，占住大连，其在远东地区就有了两个出海口，同时也就有了可以和其他帝国主义列强耍横谈条件的资本。确定大连支线与中东铁路主线几乎是同时的事情，但T字形连接的交接点定在哪儿并不明确。由于支线的修筑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和日本人在大连的较量并不占上风，海上打输了，陆上也打输了。这才使“老毛子”意识到哈尔滨这个地方的重要性，要将其建成为一座重要的枢纽城市，卡住中东铁路的咽喉，于是开始编制哈尔滨的城市规划，而这个规划的内容主要还是针对位于南部高岗之地的新城区，并不包括中央大街所在的埠头地区。
新城区规划（图片来源：《中东铁路建设大画册》）
只是到了日俄战争后才开始正经地进行了埠头地区、马家沟地区的规划。其后又陆续进行了多轮城市规划，从而奠定了哈尔滨城市建设的基础。年哈尔滨规划图（图片来源：《哈尔滨印?象》）
明白了这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沙皇俄国一定要“借”中国的土地修建铁路？为什么要和日本人在中国的大连打的你死我活？为什么后来斯大林死活不愿意将大连交还给中国了。03
不是那么正儿八经形成的街
哈尔滨的第一条马路其实是为了便于连接香坊并运送建筑材料而修筑的交通性道路，这就是从江边斜刺里修出来的一条从堆料场一直向坡上延伸的“斜纹街”，即后来的经纬街，只有这条道路可以跨过高岗连接香坊。因此，后来逐渐形成的埠头区的所有主要道路最后都要汇交到经纬街上，如哥萨克街（即高谊街，因哥萨克*营驻扎于此而得名）、炮队街（即通江街，因护路*炮兵*营在此而得名）、中国大街（即中央大街，来历后面再说）、新城大街（即尚志大街，为区别香坊老哈尔滨而称此地为新城）、水道街（即兆麟街，因其道路形成初期地势低洼，路中留有排水明沟而得名，后来明沟被去除改建成为街心花园，这也是兆麟街为什么会留有那么宽的中心绿地的原因）和地段街（因中东铁路第九工段驻扎于此而得名）。
年埠头区地图（图片来源：《哈尔滨印?象》）
当年，松花江南岸几公里范围内还是一片沼泽泥泞之地，了无人烟，在俄国人眼里这里是无用之地，所以，中东铁路工程局便很随意的将靠近江边的一块河滩地划给中国劳工使用，用来搭建窝棚。随着中国人越聚越多，街的气氛逐渐形成，于是俄国人又很随意的将这条河滩地称作“中国大街”。
年的中国大街（图片来源：网络）
到这时包括俄罗斯人、中国人在内都还没认识到这块土地的价值，还是犹太人聪明的头脑让他们最先意识到了这一点，通过占地、讨价、置换等手段获得了不少地皮，这条街上的窝棚、草房也逐渐被砖房代替，这附近也成为犹太人比较集中的区域，医院、学校、教堂、银行、药房、旅馆、百货商店等，路面也经过了简单的修整和铺垫，街道开始体现出了商业街的价值。由于这条街是这样随意产生的，所以它既不与松花江垂直，也不与斜纹街正交，完全就是自然生长，逐渐延长的。
年代的中国大街（图片来源：网络）
随着这种商业价值的显现，中国大街的两侧开始形成辅街，街区的形态呈现出南北方向短，东西方向长的特点，这样做是因为可以获得更多的沿街铺面和街道转角，便于出让地块，也便于商业汇集，土地及房屋的价值也就水涨船高，成为了哈尔滨第一条重要的商业性街道。
年代的中国大街（图片来源：网络）
年，市*当局终于出手为中国大街铺设了石头路面，长18厘米，宽10厘米，厚达15厘米俗称“面包石”的花岗岩石块被竖砌在地面上，全长多米的街，一共用了约87万块面包石。它的基层以局部打木桩加砂石、*土、白灰夯实，路面紧实、平整，即便是年的洪水灌街，文革时的坦克隆隆驶过也没有影响到它的坚固，倒是后来为修排水管挖开后重新砌筑的部分有明显的下沉变形，让人不明白都是中国工人干的活，差距为啥这么大。年代的中央大街（图片来源：网络）
石头路面已有部分下沉（摄于年）
年，中国大街正式更名为中央大街并更换了街牌。从河滩地使用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年的中央大街（图片来源：网络）
04
不是那么正儿八经起的街名
前面说了，中央大街两侧的辅街最初是自发形成的，所以它们的名字起的也很随意，或是因为功能，或是因为形状随便一叫，久而久之才形成了后来的街名。中央大街以西的辅街，从北往南排下来，最靠近江边的是友谊路，过去叫警察街，因为这里有哈尔滨最早的警察局和监狱。这座监狱一直使用到改革开放之后，历史可谓悠久，原因可能与一件事有关，这儿的新生开关厂年代末在一位何姓工程师的主持下发明了晶体管，进而制造出中国第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后来就地成立了哈尔滨晶体管厂，搬迁一座工厂不太容易；上游街过去叫商务街，也叫外国头道街，因为这条街上有商务俱乐部，还有几家外国领事馆；中医街过去叫药铺街，实际上这条街上的药铺并不多，倒是有好几家当铺，文革中也曾短暂的叫过红旗街，它也是那少年接受绘画启蒙的地方；红霞街最早叫商市街；红专街过去叫面包街，是因年一家希腊人在此开了一家面包房而得名；东风街过去叫马街，估计是因为有养马的买卖；大安街最初叫大坑街，年少年在这条街上的胜利糕点厂车间打过短工，主要是制作中秋节的月饼，9月9日毛主席逝世，一切娱乐节庆活动都被取消，月饼也不做了，少年也再次下岗了；霞曼街原来叫做沙曼街，沙曼在俄语中是土坯的意思，可以想象那时街上的景象；端街最早叫短街，因为它是辅街中最短的一条街；红星街其实比短街还短，最初叫做自治会街，因为最早的哈尔滨市自治公会、后来的哈尔滨特别市公署就设在这条街上，那座大楼后来成为哈尔滨市公安局的办公楼。文革开始后的某一天，哈一机厂的工人将坦克开上了中央大街，围困住了公安局大楼，保皇派与造反派在这儿搞起了武斗，还死了一些人，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哈一机是个*工厂！
原哈尔滨市公安局（摄于年）
再来看中央大街以东。与友谊路相交的地方曾经有一座非常漂亮的东正教圣母领报教堂，文革中少年最后一次进入这座教堂时它已被黑龙江省杂技团占用做了排练场，看着高大穹顶下杂技演员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少年只觉得有一丝新奇，根本意识不到它即将粉身不碎骨了，为啥说不碎骨，因为这座建筑被拆时因为过于坚固，只好将部分拱结构留在了后来的建筑中。
友谊路上的圣母领报教堂（图片来源：哈尔滨摄影社）
接着排下来，苗圃街原来叫商铺街，西头道街过去叫监狱街是因为正对着监狱；西二道街因和商务街相通，过去也叫东商务街；西三道街过去叫高加索街，因为最初的住户是高加索人，街上也曾有过几家领事馆；西四道街因为是最早的杂货市场所以过去叫八杂市街；西五道街和商市街相连，因此过去也叫东商市街；西六道街过去叫日本街，因为街上建有一座日本的西本愿寺；西七道街过去叫蒙古街，因年蒙古郡王乌泰来此找俄罗斯人公干，在这条还不是街的荒地上搭起过蒙古包；西八道街过去叫高丽街，街上朝鲜族人居多，但这条街更为有名是因为它汇集了众多的各色饭店，第一家饭馆是年开业的昌庆馆，后来陆续有十多家饭店在此经营，比较有名的还有青年饭店、老独一处、盛宾饭店、魁元阁等；西九道街过去叫做保险街，因为最早的保险公司就开在这条街上；西十道街过去叫俄国街，因为街上的俄侨、俄商比较多；西十一道街以前叫市场街，因其街道两侧汇集了众多小型商家，热闹如市场；西十二道街过去也叫石头道街；西十三道街最初叫宽街，因为它是中央大街辅街中唯一在道路中间留有绿化带的街道，比其它的街都要宽；西十四道街以前称为东透笼街，因为其与“新八杂市”所在的透笼街相连；西十五道街过去叫学堂街，因街上有年最早开办的女子学堂而得名。
年代的中央大街（图片来源：网络）中央大街的价值虽然是犹太人发现的，却没有一条犹太街，但几乎每条街上都有犹太人的买卖和房产。犹太人就是这么聪明而务实，不来虚的，也不张扬，但却赚到了最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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