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渴望难以言表的亲昵。她要占有他，全部、彻底地占有他，让他成为她的，啊，要那种难以溢于言表的亲昵。把他喝下去，就像喝下生命的佳酿。”
"他相信两性之间的结合，可他希望有某种超越两性结合的进一步结合，在那种结合中，男人具有自己的存在，女人也具有自己的存在，每个人都给对方以自由。”
——D.H.劳伦斯。
我是十七。穿上了这层外衣，假装没有人知道我，决定来聊点羞耻的事儿。
一六年的最后一个月，在雾霾天里读完了「恋爱中的女人」。所以每当伯金对人类社会表现出绝望时，看着窗外的天和路上的人，都会在心里暗暗赞同。结束这本书以后，我心情低沉了几天，只觉得对这个世界不抱什么希望。好在，现在心态又好了起来。但这都不是重点。
劳伦斯的书一向以情欲著名，大概是因为我阅读的版本被删减了的缘故，并没有看到太多让人脸红心跳的片段。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但这并不是我读的第一本劳伦斯。我读的第一本劳伦斯，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具体什么时候读的，我早已经忘记，只隐约记得是在初中快毕业或者刚进高中那会儿。
发现这本书纯属偶然。大概是某个爸妈不在家的周末下午，我在电视柜里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无意翻出了这本书。那时我不知道劳伦斯是谁，也从没听说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作为一个对两性关系懵懵懂懂的中学女生，只觉得封面上“情人”两个字是罪恶的，负面的，但同时，它又对我释放着巨大的吸引力，像潘多拉的魔盒，让人忍不住打开。
最终，我当然打开了它。
我太知道这是一本爸爸妈妈不希望我读的书，所以那一阵子练出了做地下工作的能力，在躲躲藏藏以及和爸妈的斗智斗勇中读完了这本书：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就要立刻把书放回去；书拿出来时是怎样的状态放回去就要一模一样地摆放；最重要是做完这些以后要以最快的速度坐到书桌前假装写作业的样子。
到今天，我已经记不得太多书里的情节，记得更多的是当时读起来时的满心惊奇，以及一直伴随着的担心被爸妈发现的紧张感。那时并读不懂劳伦斯具体想要表达什么，人与社会，社会与自然，压抑与解放，我什么也读不出来。只知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两性关系吸引。印象最深的场景便是康妮和梅勒斯在大雨中奔跑而后亲密的桥段。那是一个对于一个还在读中学的乖乖女极具冲击力的场景，罪恶、神秘却又新奇诱惑。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后，潘多拉的魔盒里很多东西我早已忘记，唯独对那个场景记忆尤深。
但其实这也并不是我读的第一本带有情色色彩的小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是阿来的「尘埃落定」。那是初一寒假之前语文老师推荐给我们的。老师姓周，是一个皮肤略黑，说话很温柔的三十岁女人。因为我是语文课代表，所以寒假积极响应了老师的号召，去图书馆借了这本书来读。那时的我比起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时还要小上两三岁。如果说「查泰来夫人的情人」里的性爱描写是有美感的话，「尘埃落定」给我带来的更多是不适。
或许人会本能地选择忘记自己不喜欢或者不愿意去记起的事情，所以我已经记不起「尘埃落定」里任何两性亲密场景的描写。只记得梅*在寨子里蔓延的时候，阿来对于那些妓女下体的描写。那时我对身体这个概念都尚为陌生，对于男女两性特征更是一无所知。所以阿来笔下那样的场景对于我而言，用“可怕”来形容也毫不夸张。或许也正是因为太“可怕”，所以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些片段以及它们带给我的不适感。
那个寒假我几乎是盼着开学，假期一结束，我就按耐不住地拿着书去老师办公室，问她为何要推荐这样的书给我们看，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老师反过来问我，你觉得这是一本怎样的书？我一时语塞，又处于青春期的懵懂羞涩，只支支吾吾说少儿不宜，不适合我们看。老师笑说，这是一本厚重的书，你不能把注意力只放在某一个点上，你要去努力理解作者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在这两本书之后，我也长大了。看过了诸如「色戒」、「情人」之类的电影，逛过了阿姆斯特丹和汉堡的红灯区，甚至在阿姆斯特丹付费看了一场真人秀......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女。如今的我当然知道阿来想要写的并不是我当时看到的。但我依旧觉得，让一个初一女生去真正读懂这本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对性一无所知甚至只能被称为孩子的女生可以拨开那神秘、诱惑的迷雾，理性冷静地去探索雾的深处埋藏着什么。因为仅仅是那迷雾，就已足以让她感到新奇、惶恐、不知所措。
很多年后，我也和妈妈聊起过当初偷偷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时光。妈妈只是狠狠瞪我。这非常符合妈妈的人物设定。就好像去年逛完卢浮宫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有库尔贝的「世界之源」，克拉纳赫的「维纳斯」，安格尔的「裸浴女」以及「加布里埃尔姐妹」。妈妈看到后私聊问我，你怎么发这样的朋友圈？人家看了会怎样想你？让我十分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雨中的查泰莱夫人以及吐司寨子里那些病入膏肓的妓女。
记得小时候我常爱坐那种彩色的圆筒式滑梯。坐进去以后，红色滑梯会透出红色的光，*色的则会透出*色的光。一个人在彩色的光芒中滑下来，感觉非常地刺激快乐。而我青春期这些与“禁书”独处的经历，就像独自坐进了一条彩色的滑梯，滑下来的一路，充满了新奇与冒险。上一代的时代背景决定了爸妈不会陪伴我滑下这条滑梯，也不会在终点等着我，如今成年的我回想起来，表示理解，也不会感觉抱怨。但我想，我们这一代相对于上一代的进步是，我希望有一天可以陪伴着我的孩子，指引她滑下那美丽的彩色滑梯。
end
十七：留德六年，坐标江城。热爱艺术、音乐与书籍。梦想有朝一日做书店老板娘，踏遍地球上所有博物馆。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