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代白话小说概述。
清代是古代白话小说、尤其是章回小说的又一繁盛期,不仅作家与作品数量空前增多,还产生了《儒林外史》与《红楼梦》这样两部伟大的小说,特别是《红楼梦》,它代表着古代白话小说的艺术颠峰。
其它重要作品尚有:清初陈忱《水浒后传》、钱彩《说岳全传》、褚人获《隋唐演义》以及《平山冷燕》、《好逑传》、《玉娇梨》等才子佳人小说;清代中期李百川《绿野仙踪》、李汝珍《镜花缘》、夏敬渠《野叟曝言》、陈球《燕山外史》及李绿园《歧路灯》等等。
清代话本小说,失去了明末的繁盛姿态,无论是作品艺术质量,还是创作数量、流传广度与影响深度,均呈现出日趋衰落之势。
重要作品有:圣水艾衲居士的《豆棚闲话》、酌玄亭主人的《照世杯》、杜纲的《娱目醒心编》、古吴墨浪子的《西湖佳话》等。其中当以李渔的《无声戏》、《十二楼》最具特色,影响也最大。
二、曹雪芹与《红楼梦》。
1、《红楼梦》的作者、成书与版本。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圃、芹溪。祖籍辽阳(一说河北丰润),本是汉人,明末入满洲籍,清初随清兵入关,因立有*功,曹家成为专为宫廷服务的内务府人员。曾祖曹玺的妻子当过康熙皇帝的保姆,祖父曹寅幼时曾为康熙的伴读。
由于这层特殊关系,曹家在康熙登基后倍受恩宠,康熙二年(),曹玺任江宁织造,其后曹家垄断此职达六十余年,江宁织造名义上只是一个为宫廷采办织物和日常用品的小官,但实际上乃是康熙派驻江南,督察**民情的私人心腹,康熙六次南巡,其中四次由曹寅接驾,并以织造府为行宫,可见其尊显。
曹雪芹就是在这样繁盛如花的家境中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
康熙死后,曹家的境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雍正皇帝为巩固自己的新*权,开始肃清父亲的内外亲信,曹家以亏空的罪名被免职抄家,由此走向败落。
曹雪芹的生平事迹,今未得其详,只能从其好友敦诚、敦敏、张宜泉等人的记载中探知少许:曹雪芹曾在一所宗族学堂里当过杂差,地位卑下,境遇潦倒,靠卖画为生;他个性豪爽放达,才华横溢。晚年流落到北京西郊的小山村(《红楼梦》就是在那里写成的),生活更加艰难,甚至到了“举家食粥酒常赊”(敦诚《赠曹芹圃》)的地步。
乾隆二十六年(),爱子夭亡,不久,曹雪芹亦谢世,留下了一个新娶的继妻和一部未完的小说书稿,敦诚《挽曹雪芹》以“孤儿渺漠*应逐,新妇飘零目岂瞑”这样哀婉的诗句,写出了其最后的凄凉。
《红楼梦》小说,最初以八十回抄本的形式在社会上流传,原名《石头记》,另有《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等名。至乾隆四十九年()梦觉主人序本,始正式题名为《红楼梦》。
《红楼梦》的版本分为两大系统:
其一为“脂本”系统,因附有“脂砚斋”(曹雪芹的隐名亲友)批语而得名,属于此系统的版本主要有:
甲戌本(),残存16回;
己卯本(),残存41或又两个半回;
庚辰本(),残存78回;
甲辰本(,即梦觉主人序刊本)存80回;
列藏本(即前苏联列宁格勒藏本);
戚蓼生序本()等。
其二为“程本”系统,全书一百二十回,由程伟元于乾隆五十六年()初次以木活字排印(简称“程甲本”),次年重加修订,再次以活字排印(简称“程乙本”),以后刊行的一百二十回本大多以此两种版本为底本。
该系统版本的后四十回文字,一般认为是高鹗所补。
高鹗(-),字兰墅,祖籍辽东,属汉*镶*旗,乾隆六十年()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著有《高兰墅集》、《兰墅诗抄》、《小月山房遗稿》等。
高鹗所补的后四十回,有功有过,但总体上功大于过,它虽然在不少情节上违背了曹雪芹原著的设计(如设计“兰桂齐芳”),文字也不如前八十回精彩,但终究写出了全书的悲剧结局,尤其是“潇湘惊梦”、“黛玉焚稿”、“*归离恨天”等段落,极富艺术感染力,精彩不亚于前八十回。
但也有研究者认为:后四十回乃在曹雪芹旧稿的基础上增补而成,补写者不是高鹗,而是另有其人。
2、《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与三重悲剧。
年,余英时发表《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一文,提出: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创造了两个鲜明而对比的世界,这两个世界,我想分别叫它们作“乌托邦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这两个世界落实到《红楼梦》这部书中,便是大观园的世界和大观园以外的世界……这两个世界是贯穿全书的一条最主要的线索。把握这条线索,我们就等于抓住了作者在创作企图方面的中心意义。
《红楼梦》这部小说主要是描写一个理想世界的兴起、发展及其最后的幻灭。但这个理想世界自始就和现实世界是分不开的:大观园的干净本来就建筑在荟芳园的肮脏基础之上。并且在大观园的整个发展和破败的过程之中,它也无时不在承受着园外一切肮脏力量的冲击。干净既从肮脏而来,最后又无可奈何地要回到肮脏去。在我看来,这是《红搂梦》的悲剧的中心意义,也是曹雪芹所见到的人世间的最大的悲剧。
余英时的观点产生了巨大影响,拥护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有意思的是,至年,在美国召开的一次红学会议上,余英时的儿子余定国发表《红楼梦里被遗忘的第三世界——旨在批评余英时的两个世界说》,认为在两个世界之外,还有“太虚幻境”这个第三世界。
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余英时的论文,事实上也是对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索隐派、新考证派、曹学派等《红楼梦》外在考证研究的一种发拨。余氏希望建立一个新的“典范”,即“把红学研究的重心,放在《红楼梦》这部小说的创作意图和内在结构的有机关系上”,换言之,提倡红学研究回归小说文本。
事实上,对《红楼梦》描述世界的讨论,隐含着对《红楼梦》主题层次性的辨析。
关于《红楼梦》的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或曰爱情主题,或曰反封建主题,或曰*治主题,或曰家族衰亡史主题,或曰人生幻灭主题等等,各家都言之有理,却又都难成定论。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红楼梦》都是一部悲剧,这是学术界所公认的。
光绪三十年(),王国维发表《红楼梦评论》,首次借用叔本华的理论框架,认为《红楼梦》描写了人生的痛苦及其解脱之道,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悲剧中之悲剧”。此观点后来颇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