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浮生如一梦,无志空白头,杀身应取义,轻死赴国仇。”爷爷作的这首诗总会在我的耳畔响起。我没有见过爷爷,因为在爸爸不到1岁的时候,爷爷被日寇杀害了,牺牲时年仅31岁。
爷爷伊作衡,字任之,又名子良,化名伊桐、富衡,乳名小锁子,年9月12日出生。爷爷的生平事迹,我都是听奶奶(在世时)告诉我的。
爷爷的生平——
年9月12日,爷爷出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
年——年,在程先生开办的私塾就读。
年——年8月,在齐齐哈尔永隆裕商号当学徒。
年9月——年,在黑龙江省立第一中学读书。
年9月,加入中国国民*组织。在王宾章等老师的帮助下,离开家乡到北平。
年,“九·一八”事变后,11月19日,日本关东*侵占齐齐哈尔。辍学在家,到郝老师办的补习班学习。
年5月,与奶奶(罗淑兰)订婚。
6月上旬,与奶奶一起流亡到北平读书。
6月下旬,入北平崇实中学学习。
年4月,“国立东北中山中学”成立,转入该校高二班继续读书。
年秋,支持进步学生活动,被“中山中学”训育主任曹重三开除。
12月,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
年9月,考入辅仁大学教育系。
11月,和奶奶结婚。
年,“七·七”事变后,在辅仁大学继续学习。
年8月,暑假休学,回家乡齐齐哈尔。9月,到锦州寻找国民*组织。
10月,参加国民*地下抗日组织,任东北*务办事处主任石坚的联络员。
11月,在锦州市建立《营口新报》锦州省总支社,担任社长兼记者,建立锦州交通站工作。
年7月,受石坚派遣前往新京与陈数满联络,争取青年学生。
11月,任东北调查室哈尔滨分室主任。
年1月,转入国民*北宁铁路*部,担任宣传员。
3月,转入国民*东北*务专员办事处。5月,在北平第一次被日本宪兵队逮捕。
7月,被营救后,赴天津英租界义庆里(国民*地下抗日组织总机关)隐蔽养伤。
9月,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接替贾桂林,担任在日本抗日团体的总负责人。
年9月,回东北任东北现地动员委员会哈尔滨地区负责人。
11月,任东北*务专员办事处龙江区宣抚委员会负责人。任东北现地动员委员会龙江区督导员。
12月,在齐齐哈尔市被日本宪兵队逮捕。
年9月,被转押齐齐哈尔市第一监狱。
年2月13日,被伪满洲国特别法庭判死刑。
5月7日,(这个悲痛的日子我们家属永远也不会忘记)爷爷在齐齐哈尔市第一监狱被日本侵略者以“叛国罪”处以绞刑,年仅31岁。
据奶奶说,爸爸是见过爷爷的。地点是在日寇监狱的接见室里,时间大约是年7至8月间,爸爸刚刚满月不久(爸爸的生日是阳历6月21日)。爸爸(伊忠义)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爷爷于年12月被日本宪兵逮捕时,爸爸还没有出生。
爷爷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我太爷伊辅臣生于年,河北省昌黎县人。17岁闯关东,曾去俄罗斯淘金(是真正的在远东沙金矿淘金)近十年,积攒下日后发展的第一桶金。他经营的永义东粮栈业务是粮米加工,有十几个伙计吧。我太爷本来想把我爷爷陪养成一个商人,所以爷爷少年时代曾被太爷送到永隆裕商号做过学徒。后来爷爷读书心切,就又回校念书了。他读书的学校是当时的省立一中(即现在的市一中),去掉做过二年的学徒外,爷爷短暂的一生就做过两件事:读书和抗日。
《岳飞传》、《水浒传》、《七侠五义》是爷爷小时候最爱看的书籍,这些书为他后来走上抗日救国的道路奠定了思想基础。爷爷在学校期间爱好很多,喜欢吹笛子、萧,拉二胡、打洋琴。被选为学生会担任职务,爷爷最喜欢的一首诗是岳飞将*的《满江红》。他年考入北平辅仁大学教育系,年辍学专门从事地下抗日活动。先到日本以留学生身份做留学生工作,曾任东北调查室哈尔滨分室主任,后来任东北现地准备动员委员会哈尔滨地区负责人。
年11月,爷爷建立《营口新报》锦州省总支社(其实是国民*东北*务办事处在锦州的交通站)。组织上给的经费极为有限,大部分经费需要自筹。所以,爷爷办这个报社不但没赚钱,还赔钱了。由于经费不够,爷爷经常给太爷写信,向太爷求援。太爷接到爷爷的信,他就把开粮栈辛苦攒的钱给爷爷寄去。太爷知道儿子从事抗日救国的活动,和日本*子做斗争。他就慨然相助以支持儿子从事的抗日斗争事业。年5月中旬,奶奶抱着不满两岁的儿子伊罗来到了锦州,和我爷爷团聚在一起。其实爷爷让奶奶来锦州的目的:一是为掩护他从事地下抗日工作的顺利开展。二是为协助他办理《营口新报》锦州省总支社的业务工作。从此,奶奶就开始为我爷爷整理、抄写材料、传递情报。她成为了爷爷工作中的得力助手,跟随丈夫一起走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
年5月,爷爷在北平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后,家人为了营救他,拿出三千块现大洋活动。7月被保外就医,利用机会逃脱,赴天津英租界义庆里隐蔽养伤。
年9月,爷爷受罗大愚的派遣,赴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以留学生的身份去留学,接替贾桂林,担任在日本抗日团体的总负责人。爷爷到日本以前,日本已经有了“东北抗战大联合”组织。“东北抗战大联合”是由罗大愚等人在日本留学时创办的。在日本期间,爷爷化名富衡。——年,伪满洲国有名青年学生留学日本。爷爷向留学生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争取留学日本的青年学生以实际行动参加抗日救国的斗争。爷爷借郊游、同乡会等形式组织大型集训、定期做抗战形势报告。爷爷对东北籍的青年学生进行指导,使这些留日学生能够形成爱国精神、民族意识和“三民主义”思想。
年初,爷爷编辑一部杂志,命名为《十年》,寓意是日本侵略者侵占东北十年。他组织留学日本的青年学生投稿,以教育、启发留日大学生。爷爷在日本期间,有一位叫刘淑婉的女学生协助他工作。刘给爷爷担任翻译(爷爷不会日语)、并密写机要材料等文书工作。爷爷与日本各地的留学生联系,在日本各大城市都建立了组织。他先后到东京、大阪、神户、长崎等地联系各大学的爱国青年,发展组织。爷爷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残酷杀害、镇压祖国同胞的事实,教育启发在日本留学的学生。那些受到爷爷启发的爱国青年,纷纷由日本回国,投入到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年9月初,爷爷被罗大愚从日本召回国。任东北现地准备动员委员会哈尔滨地区负责人。爷爷的工作任务是:宣传、组织、情报、联络等。爷爷在回到家乡的几个月,发展国民*员50多人。
教师、学生、警察、士绅,什么阶层的人都有。年11月,爷爷兼任黑龙江省*务专员办事处的督导员,负责黑龙江全省的地下抗日工作。爷爷用太爷趋于停业的粮栈仓库作为秘密活动地点,召集地下工作成员研究制订行动计划。爷爷自己从事最危险的策反伪*工作。经过爷爷的宣传启发,策反了伪*团长刘忠岳、尚其悦、孙强3人。爷爷在策反工作中机警敏捷,勇于行动。在他的宣抚下,尚其悦、孙强等人负责成立了**部。组成以孙强为司令的东北抗日革命*黑东区司令部,以尚其悦为司令的东北抗日革命*黑东西司令部。由爷爷被邀请参加共产*齐齐哈尔铁路支部的会议时说:“大敌当前,我们都要以拯救民族危亡为己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大家只有万众一心,团结抗日。”几年的地下抗日斗争工作实践,爷爷感受到只有国共两*真正合作、同心协力、紧密配合,才能够完成拯救民族危亡、收复东北失地的使命。
年12月15日爷爷在齐齐哈尔被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又花了几千块大洋,人没有救出,我太爷的买卖也破产了。好在还有二、三十间房子可以维持生活。据奶奶讲,当时的国民*地下抗日组织活动经费很少,有时根本没有。你参加进去后要做工作,而你的生存是要靠你自己维持的。爷爷参加抗日活动不仅牺牲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同时把我太爷的买卖也砸了。对此我的太爷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埋怨过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闯关东的商人,他懂得人首先应该爱国。而且他最疼爱的儿子已经为了抗日牺牲了,比起儿子的生命,那些钱又算什么呢?
年2月,王功绰被捕后,被押送到齐齐哈尔日本宪兵队。日寇为扩大线索,让爷爷与王功绰对质。爷爷说和王功绰没关系,日寇土屋芳雄就给我爷爷灌凉水,然后把浑身是水的爷爷推到外面的雪地里。直到爷爷几乎被冻死,才被抬到屋里。被爷爷保护下来的王功绰保全了生命,年,王功绰随国民*到台湾,当选为台湾立法委员会委员。一次,日本宪兵押着爷爷到奉天抓国民*地下组织机关的同志。爷爷打草惊蛇,故意找错人家,警告同志们。地下组织机关的同志闻风迅速逃走了。(由于爷爷的保护,国民*在东北的主要领导人罗大愚、张宝慈、高士嘉及一些组织被保护下来。他们一直坚持到年抗日战争胜利。)气急败坏的土屋芳雄把爷爷押回齐齐哈尔宪兵队,对爷爷施以酷刑。爷爷还帮助了因“田白事件”被捕的张德邻(解放后任新华通讯社辽宁分社副社长)、刘长青(解放后任辽宁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爷爷通过拘留室门上的“风口”,用右手往左手掌划字的办法和刘通话,再由爷爷照样和张通话,串通了口供。使他俩在日本宪兵审讯时,口径一致,使敌人一无所获,没有找到继续追查的突破口。爷爷又给共产*的地下工作人员帮了大忙。爷爷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我们在牢里,难友肝胆相照、风雨同舟,我们中间是赤诚的、一致对敌的关系。”另一封信中说:“抗日救亡的斗争中,共产*是最坚决的,我们中间不谈信仰,我们是在抗日救亡大业上统一起来的。”
爸爸其实兄弟三人,大伯父伊罗(取父、母姓)是爷爷第一次在北平入狱期间,(奶奶的住处也被日本宪兵队特务看管监视,医院护理我的大伯父,)医院儿科的,他当时才三岁。因为奶奶为营救爷爷而奔走,大约医院,等到爷爷被营救脱险后。医院,大夫告知伊罗已死亡,医院解剖作为研究用,已切割成各种人体标本。为什么?因为奶奶没有交齐住院的费用。钱是有的,但那是必须集中起来,作为营救爷爷的费用。一个三岁的孩子(我可怜的大伯父)医院的十多天里,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那是一个多么悲惨凄凉、令人心酸的情景。
因为爷爷保护了组织、保护了国民*、共产*的地下工作人员,日本宪兵土屋芳雄对爷爷恨之入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日寇不仅仅对爷爷施以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还在年2月伪满法院对“*治犯”宣判前,告诉法院法官对爷爷要判最重的死刑——绞刑。年5月初,爷爷给妻子和儿子留下了遗言。年5月7日,刚吃过早饭,看守告诉爷爷出来,爷爷和难友一一道别,从容自若地走向刑场。临刑前,爷爷把近视眼镜摘下来,放在眼镜盒里。他告诉日本狱警说:“这是我唯一能留给家属的遗物,把它交给我的家属。”爷爷喊着“日寇必败!”“黑暗不会长久,中华民族解放的日子一定会到来!”“中华民族解放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爷爷的牺牲表现出他高尚的民族气节。狱中的全体难友为他默哀三天,以纪念为抗日而献身的伊作衡。消息传到长春时,长春*务专员办事处在专员王宏文组织下,全体*员默哀悼念伊作衡烈士。爷爷牺牲了,我太奶其时56岁。终日面墙而卧,以泪洗面,为她唯一的儿子牺牲伤心欲绝,一个月后因悲伤过度去世。爷爷留给奶奶的眼镜、留给我爸爸的遗嘱,后来被捐献给东北烈士纪念馆,永久性地陈列在那里。
爷爷因为抗日牺牲了,对我们家属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他的牺牲使我的爸爸(不到1岁)和二伯父(3岁)这么小就失去了爸爸。使我的奶奶24岁就成了遗孀(在以后的岁月里,奶奶孑然一身的抚养两个孩子,奶奶享年90岁逝世)。我的太奶因为悲痛过度也去世了,我太爷64岁既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失去了老伴。
爷爷是心里有大爱的人,因为他热爱自己的祖国,他懂得国破家亡的道理,为了不当亡国奴,为了取得抗日斗争的胜利。他放弃了比较富裕的家庭生活,放弃了自己的娇妻、幼儿,放弃了自己温馨的小家庭,为了抗日斗争参加了国民*地下组织,当了负责人。由于叛徒田维民的出卖,被日本宪兵队逮捕,被日寇判了最重的绞刑。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国共合作、抵御日寇,为了抗日斗争的革命事业,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刑场,献出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爷爷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保全了组织和同志们,永远值得人们尊敬和怀念。
时光流逝,年10月1日,在齐齐哈尔菜市街30号设立了富衡(爷爷的别名)图书馆,馆长我奶奶(罗淑兰),干事朱佩茹。馆内藏书册,平均每月借出80册,向青年爱国志士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
年8月末,爷爷在狱中认识的国、共两*张德邻(原名高方,在狱中受到爷爷的帮助,出狱后娶了我二姨奶)等20多名难友一起来到龙江义地,到爷爷的墓地,为爷爷竖立了一块花岗岩石刻纪念碑。纪念碑上面刻着“抗日烈士伊作衡之墓,同狱难友立。”
年,国民*在奉天召开大会,宣布爷爷为抗日烈士。并将一辆公共汽车命名为“伊作衡号。”
年,经时任立法院长的梁肃戎领衔提出追授爷爷烈士案,经国民*内*部、国防部核定,国民*中央批准,追授爷爷为烈士。3月29日,爷爷的灵位正式安坐于台湾台北的“圆山忠烈祠。”
年5月,由罗大愚先生逝世十周年纪念筹备会出版的《山高水长》在台湾正式出版发行。本书由严家淦(时任台湾副总统)题写书名。本书里记载了爷爷的抗日事迹。《山高水长》《东北文献》节选里的陈寿山(我的舅爷,曾任蒋介石的侍从室武官)写的《悼伊作衡烈士》。
年1月,爷爷被齐齐哈尔市人民*府追认为“抗日爱国志士。”1月16日,爷爷的骨灰在齐齐哈尔市大乘寺旁的革命公墓的纪念堂里安放。
年9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国民*在黑龙江》正式出版发行。其中的《从容走上绞刑架的人——纪念抗日志士伊作衡先生》、《“九一八”后国民*爱国人士在黑龙江地区的反满抗日地下斗争概况》、《我所知道的国民*在黑龙江省*部》这三篇文章都写了爷爷的事迹。
年12月,由中共齐齐哈尔市委*史研究室、民革齐齐哈尔市委联合出版的《齐齐哈尔国民*纪略》正式出版发行。本书由时任民革中央副主席的周铁农作序。本书的人物传略里有:《从容走上绞刑架的人——纪念抗日志士伊作衡先生》。本书里有:我奶奶写的《回忆国民*在齐齐哈尔的组织情况》。
年,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爷爷的事迹与遗物在东北烈士纪念馆永久性陈列。
年5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黑龙江省志·人物志》正式出版发行。其中的人物里记载了爷爷的抗日事迹。
2年,黑龙江省*府拨出专款50万元,在爷爷多次作伪*策反工作的泰来县,江桥镇江桥抗战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内为他竖立纪念碑。时任全国*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周铁农为爷爷题字:“反满抗日爱国志士伊作衡。”
3年12月,由齐齐哈尔市地方志办公室出版的《齐齐哈尔辞典》再版发行。本书的名流人物里记载了爷爷的事迹。
5年6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齐齐哈尔抗日斗争史》正式出版发行。由时任全国*协副主席的周铁农为本书题写书名。本书全篇《铮铮铁骨》写了爷爷的事迹。
5年10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齐齐哈尔历史文化丛书——齐齐哈尔人物》正式出版发行。由时任全国*协副主席的周铁农为本书题词。本书的人物里写了爷爷的事迹。
6年9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伊作衡传》正式出版发行。本书由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何鲁丽题写书名,由时任民革中央主席周铁农作序。
8年10月,由齐齐哈尔市老区建设促进会出版的《齐齐哈尔革命老区史》再版发行。本书的第十章抗日英烈及名将的英烈里写了爷爷的事迹。
年,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委给爷爷颁发了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
人们没有忘记爷爷,爷爷成为海峡两岸共同纪念的抗日烈士。每当我想起爷爷,爷爷的事迹就像一张张黑白老照片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而年5月7日,年轻的爷爷高唱战歌、走向刑场英勇就义的一瞬间,将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永不磨灭。
市图书馆伊琳